宁波的天气真是古怪，前两日还是艳阳高照，二十六七度的热让人穿不住薄袄，仿佛已大跨步迈进阳春。忽地又开始惊雷骤降，豆大的雨滴砸在阳光棚上，颇有噪音。上班时，簌簌风雨吹进走廊，湿润又透着凉意，不自觉打了个寒噤，匆忙下楼又加了件衣服。

周一到现场航拍时，太阳还毫不吝啬袒露着热情。带着我找航拍点的同事已经穿上了短袖，说今天太阳真大。当时我还问他，工地上是夏天还是冬天更舒服一些。他坦言还是夏天好，虽然晒，但是冬天的冷更难以忍受。周二换了个地方航拍，天气已经阴郁起来。脚下是灰白的石块路面，头顶是雾蒙蒙的天，唯一的亮色，是路过钢筋场时看到金属和高热发生碰撞，向四周洒出金或银的碎光。

去年，宁波至象山市域铁路项目几个隧道陆续贯通，今年的工作重心往桥梁开始倾斜，新进场的队伍掠过山地走向平原，缺少了山岩遮蔽，春日里的风雨也似无意泄了痕迹。大伙们躲着吧，也不知什么时候风停雨缓，不躲呢，春姑娘一声笑，就浇你个雨淋头。索性干施工的都不乏栉风沐雨的精神，“大雨当小雨，小雨当晴天”，一边在自我调侃中找乐趣，一边利索麻溜的把活干了。

绕过电焊工，沿着临时便道到了航拍点，拂面的风并不激烈，无人机扬起地上的灰尘后潇洒起飞，把周遭的景致瞧了个清楚。刚下过雨的施工便道，红色的机械上还带着点泥浆，角落里乌青的旧屋瓦片，和旁边经冬后失去了精气神的竹子。

这季节的竹子，枝干上好像覆着一层阴翳，竹叶也不如印象里那般油光水滑。岁寒三友里有这位一席之地，可见冬日修竹足以令人耳目一新。但在早春的雨天里，竹子好像熬了几个大夜，又营养不良顶着一头枯焦碎发，在风雨里摇摇欲坠。

不只是野生的植物经历了寒冬摧残，家养的绿植同样叫苦不迭。春节期间，善于伺花弄草的阿姨回家两周，项目部的绿植就已经萎靡不振，像是阳光开朗的小伙子染了黄毛，精气神瞬间就丧了。

植物尚且如此，更遑论人。施工现场的严寒比酷暑更难挨，夏日虽无阴云遮蔽，但光明璀璨，育有勃勃生机，现场的干劲和太阳一样火热。冬天的记忆少不了如墨夜色，长夜里隧道灌风，厚重的衣服牵扯着肢体，粗粝的手擦过同样粗粝的脸，鼻尖早没冷暖知觉。在寒冬腊月里，夏天火热的心逐渐归于平静，在年前又重新热烈起来——在外面快一年了，马上回家过年啦！对于春节留守的同事们，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，大家伙们一起享受年味。

既然选择了工程这条路，披荆斩棘或风雨兼程就是家常便饭，我看到太多吃苦耐劳的前辈，是施工现场的技术担当，也是踏野勘探的“活地图”。在他们看来，春节有着更深的意义，是充电宝连上了数据线，给自己蓄能，一年充电一次，一次续航一年。像树木般汲取一季营养，过后去熬得风霜、历经寒暑，同时带着新的树苗壮大成长，走向四方。

收起无人机，我也踏上返程。窗外云层阴霾未破，但春天已经到来。